不再惊搅折磨她了。我只是专心听妈妈诉说着:
“在临盆时,”她絮絮地诉说着,“我已经听到,孩子在我肚子里尖叫,孩子
的稚嫩的手指,还恋恋地依附着我。可医生护士们就是要把他推出去,把他推到人
世间。孩子一露头,护士们惊叫起来。原来他瞪大着双眼!他看得见一切,清清楚
楚的!后来他整个身子都滑出来了,躺在手术台上,缓缓蠕动着,散发着生命的热
气。
“我调过目光看着他,立时发现,他的小手小脚,顶着个硕大的头颅,那模样
这样可怕,我愕然了。我目不转睛地细细看着他。发现他的眼睛是睁开的,他的脑
袋壳也是睁开的——敞开的,我能一眼看到里面。那里空空然,没有脑子。也可以
说,他没有思想。‘哎唁,这个孩子的头颅,只是一只空蛋壳一样!’医生们惊叫
着。
“那孩子可能听见我们的声音了,他那颗硕大的头颅里,似散发着阵阵热气。
他抬起头转向这边看看,又扭往那边望望。我知道他什么都看见,什么都明白。他
熟知我身体内的一切秘密,明了我是如何稀里糊涂地没了一个儿子,又稀里糊涂地
怀上这一个儿子。”
我怎能把她所说的告诉父亲呢?他已够伤心了,我怎能忍心把她这套疯话传给
他呢?
所以我只好编一套谎话来搪塞着:“她说,我们非常相信,不久的将来,会再
有一个孩子。她希望孩子在另一世界将很快乐。她劝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吃饭吧。”
从此,妈的精神崩溃了。不是突发的,而只是像碟子般一只只从架上落下来,
一只接一只,跌下来,碎了。我不知道什么时候,又一只碟子会掉下来。为此,我
一直在紧张地惶恐不安地等待着。
有时,她做着饭,半途,便会把它撂在一边,去做别的事。水龙头开着,哗哗
地流过水槽,她却毫无感觉。切菜切到一半,举着菜刀的手会本然地凝住,眼泪开
始扑籁籁落下来。在餐桌边吃着饭,会突然放下叉子,掩脸哭泣。“没——关——
系。”父亲呆呆地坐那儿,用生硬的中国话说,竭力缓和着空气。而我,索性起立
离开餐桌,揣摸着下一次又会发生什么,总有一个令人担心的下一次。
父亲也逐日心衰意丧了,他也崩溃了,只是以另一种不同方式。就好比,他看
着某样东西要摔倒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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