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是徒劳地在一大堆凉飕飕的丝绸间胡乱掀动,企图寻找他的棉布衬衫和羊毛
裤。
等他们抵达旧金山,父亲便令她藏起那些亮晃晃的衣服。从此,她就者穿着那
件棕色格子的中装,直到难民收容团体送给她两件旧衣服。然而这些衣服都是美国
人的尺寸,穿在她身上晃荡晃荡的。这个难民收容团体是由该地第一中国浸礼会的
一群白头发美籍太太们发起的。由于接受了她们的施舍,我父母就只能听从她们的
劝导开始上教堂了。当然,她们的劝导十分实惠中肯,但其中一个很大的因素就是;
每周三晚上的读经班及周六早上的合唱练习,都可以帮助他们提高英语程度。就是
这样,我父母得以认识许家、龚家及圣克莱尔家。我母亲能感觉到这些女人们也各
自有她们的隐痛,她们遗失在中国的梦幻和希望。然而她们蹩脚的英语,很难使她
们将此一吐为快。或者说,至少,我母亲,已从她们的漠然惆怅的脸上,读出了什
么。因此,当她向她们建议,发起喜福会时,她们立即就赞同了。
喜福会这一名字,起缘于我母亲的第一次婚姻,那还是在日军占领桂林前。所
以一提到喜福会,就会使我想到她的桂林故事。每当她把碗碟擦干净,塑料台面也
已擦拭了两个来回,而父亲已开始将脸躲在报纸后面,一支接一支地抽他的黑猫牌
香烟——这往往是一种“不要打搅”的警告,这便是她觉得无所事事之时,于是,
她便会对我讲起她的往事。这个时候她总会拉出一箱旧毛衣,那是我们在温哥华的
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亲戚送给我们的。她从中捡出一件毛衣拆开底边,从中抽出根毛
线头,随后,以一种破竹之势,毛线衣很快地化成一根弯弯曲曲的毛线,而她的故
事,也以同样的节奏倾泻出来。数年来,她重复讲述着同一个故事,只是故事的结
局,一次比一次黯淡,犹如她自己生活中的一道浓重的阴影。而今,这道阴影,也
渗入到了我的生活中。
三
我母亲总是用中国话开始她的叙述:“我在还未去桂林前,就梦见它好几回了。
群山环绕中,一条小河蜿蜒而过,河上漂着青色的浮萍。天幕上衬着锯齿般的山峦,
层层叠叠的,白云缭绕其间。如果你在河面上漂浮,仅以浮萍果腹,也能毫无难色
地爬上山峰。如果你不慎滑跌下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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