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骂着骂着觉得自己理亏,便转而开始骂叶家渡的男人,骂他们无用,骂他们没有心肝。“这些逼养的,都不说来救我们!”她们从笼统地抽象地骂叶家渡的男人,逐步转向对每一个具体的男人的咒骂。先是各自骂自己的男人,后是互相骂对方的男人。“你家那狗日的,不是个东西!”“你家的那狗日的,也不是个东西!”结论是:叶家渡的男人都不是东西。
她们没有想到,高傲的、好面子的叶家渡的男人,此时此刻正在蚕与孩子的哭泣中煎熬。他们中,已有人悄悄到油麻地探过动静,但都没有声张。他们怕被油麻地的人看到而遭到奚落与挖苦。他们不知道如何解救这些被关押的女人。他们都希望顾逊贵能够出面,但顾逊贵自从消失后就再也没有露面。他们知道顾逊贵与杜元潮不和,但还是骂了顾逊贵。
这天晚上的月亮,是一等的好月亮,自从爬上树梢后,大地便几乎如白天一般明朗。天蓝丝丝的,干净得像河,而河也蓝丝丝的,干净得像天。十步开外,能看见柳丝在晚风中舞动,河上行过远方的船,那风帆是白色的还是褐色的,站在岸边看得清清楚楚。几里地以外的村落,在天底下呈现出清晰可辨的轮廓。
邱子东只管沉浸于房屋即将落成的美好的感觉之中。晚饭后,他独自一人走出那个在老房子的旧址上临时搭建的窝棚,沐浴着牛奶一般的月光,走过香气洋溢的田野,来到了那座很快就要竣工的房屋前。
这是一座大房子,在月光下,越发显大。因为还没有屋顶,已经砌成的高墙在天幕下,犹如巍峨的城垛。
邱子东仰望高墙的顶端时,看到一朵云彩正滑过尖尖的顶端,心中顿时有了一番冲动。
这些日子,他不分昼夜地在为这座房子奔波。万念俱灰,就只剩下这座房子。他要盖一座大房子,在油麻地以外的地方!这些天,当年邱家的大少爷,竟亲自搬砖搬瓦,常常搞得自己满身泥迹斑斑,加之许多天不理发不刮胡子了,样子很像囚犯———一个在逃的囚犯。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形象。他常以这副形象走动在油麻地镇那条长街上。他觉得,这副形象向油麻地人传达了许多他想传达的信息,有一种悲壮感,又有一种嘲讽之后的得意。他憔悴着,但心却兴奋着。他想着明天———离开油麻地之后的明天。每逢想起,他就会有一种云开日出、柳暗花明的大冲动与大喜悦。
当然也有酸楚,甚至是刻骨铭心的酸楚。这种酸楚会因为他忽然想到老屋的毁灭而陡然加强。他将永远记住老屋的高墙在崩溃之前的形象:它似乎不肯倒下,竟倾斜着停滞在了时间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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