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爸摇着头。
“这小子,稀泥糊不上墙。”
三妈发出夸张的声音,“怎么能这么说海海呢,海海优点一抓一把!”
哦。
是吗。
顺带一提,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三妈的名字叫啥。
比起实话实说的爸爸,我更讨厌张口就来的她。
不经大脑的安慰加上廉价的同情,饺子也难吃了起来。
我很想离席——
爷爷叫了我声。
我说诶。
“爷爷给你说个事儿。”
他站起来,拖着棉鞋往卧室的方向挪。
没人阻止他的离开——
爷爷并没有真正需要告诉我的事情,他在卧室的旧缝纫桌旁坐下,拿出收音机听天气预报。
“莫管他们说的。”
架得很低的老花镜后边,是他浑浊的眼睛。
我说过的吧——
他该拿奥斯卡。
可惜爷爷没能等到颁奖的那天。
一年后我亲眼看他死掉。
心衰,呕吐,潮式呼吸,回光返照,最后走掉。
回光返照的时候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转。
他坐在病床上,眨着干瘪的眼皮,说自己想吃巧克力。
他的床头柜上有只塑料罐子,超市卖的那种,装西瓜子的,里边放了些散装的金币巧克力。
不知哪个亲戚给买的。
廉价的金币巧克力。
嗯,
我干他妈的廉价。
……
除夕那天,从爷爷家离开的我们都没有说话。
爸爸、妈妈、还有我。
八点左右的时候在国外的几个堂亲依次发了视频消息,一家人围在电脑前面,看展品一样盯着他们。
他们过得很好。
有说有笑。
爸爸妈妈也跟着笑,跟着伯伯叔叔夸奖。
新年快乐啊海海。
堂姐隔着屏幕向躲在人群最外的我道贺。
我没有任何表示,两手插在兜里转身离开。
爸爸忽然爆发,抄起旁边的凳子朝我扔过来。
凳子砸中了我的背。
亲戚们吓坏了。
……
一路上三人没有讲话。
爸爸走得很远,妈妈在中间,我落在最后。
除夕夜。
街面上少有人迹,我们走过小区,走过街道,走过天桥。
禁鞭令没有禁住鞭炮。
街边置办年货的小店还在开张,柜台上老旧的彩电播着春晚的情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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