形容自己,有时像一位瀟洒的浪子,挥挥衣袖就漂向北方;有时又像颠沛流离的孩子,断失了在家乡的根。虽然他仍与哥哥一家维持密切联系,可毕竟是另组了家庭,他也不好意思诸多打扰。
但他并不后悔,只偶尔夜深人静时,或落雨打雷时,一家和乐融融的往日回忆总会涌上心头。他也偶尔会思考,若他在意外当时也随着去了,说不定也不必再在人世间歷尽冷暖、饱嚐悲欢?
当然这些想法,都只偶尔会在脑中回盪,他并不会如实执行。但确实,在身心遭受重大打击的时候,伴随这些念头失眠的夜晚会特别难熬。
不过真正造成他日常困扰的,大概还是那天之后,他变得特别害怕打雷。远雷倒还能防备,过近的雷鸣,尤其是夏日午后雷阵雨,那他是真的只能自求多福,祈求老天放过。
听阿豪述说完他所经歷的往事,我的酒也醒了,我转侧身面对他。
窗外透入的路灯微光,让我能看清他的面容,此时他紧闭的眼皮正微微发颤。而我们之间的距离,却让两道鼻息扑朔且迷离,辨认不清。
我能隐约察觉他内心的不安与难受,我一时不忍心,伸手抚摸他的头,哄着他快快入睡。哄着、哄着,他眉间缓缓舒展开来了;哄着、哄着我们一同进入梦里了。
不过,在朦胧之中,我仍感受得到阿豪忽然惊醒时的抽动,而我似乎也隐隐听见了,窗外的滂沱大雨,偷偷捎来了几声较大的雷鸣。
在眼睛习惯黑暗之后,我看见阿豪身体缩得小小的,有点无所适从、不知所措。不晓得是不是我还宿醉,脑袋不清晰,我竟伸出手揽上他的肩膀,慢慢拉着他再次靠上。
那晚,我和他便没有再被吵醒,顺利一觉天明。
睡梦里,我暗自期盼这场雷雨夜,能永久不停。
令人心生恐惧的,不是响彻的雷鸣,而是思念之情。
你所能平静看待的一切事物,或许也有人为此受苦。